为了节省体力和口水,连孟听涛那种什么都装不住的个性,也不再多说话。
两人将近一天的时间,基本没有交谈。
第三天,逼近傍晚时,天阴了。
谈不上阴风怒号,但远处的乌云迅速集结,眼睁睁看着天就黑了。
没一会就遮天蔽日,天幕黑压压的,就像要掉下来一样。
看来是要下雨了,不出意外,还是场大雨。
闵先宁用围巾堵住嘴,隔绝灰尘,指了指远处——一块巨大黑色火山岩石,孤零零立在荒漠里,与地面斜成一个小小的角度,形成一个岩洞,目测可以躲个人。
孟听涛点头,达成一致,两人还是不说话,低头牟足了劲,往那冲。
只是野外的大自然,比想象中严酷得多,看着也就一千米的距离,两人才跑了一半,雨就来了。
子弹一样的雨点子就落了下来,噼里啪啦砸得人生疼。
等到两人钻到那块岩洞下,身上已经都是水,不过好在都穿着冲锋衣,防水,这点雨不要紧。
孟听涛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子,抹了一把脸,转头就看见闵先宁把外套脱了下来。
你脱衣服干嘛?他问。
虽然闵先宁里头还穿了件保暖内衣,但明显在这个十来度的沙漠,根本不够抵御夜晚寒冷。
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,说:接水。
然后,闵先宁头也不回,沿着岩洞的边缘,在沙地上徒手挖坑。
孟听涛不解,看着闵先宁蹲在雨帘前的小身影,一时怔忪。
远处,黑色的云层里,恰好劈下一道闪电,就像天幕裂了一个口子,银光触目,大地闪烁,转瞬,天地又重新合拢,沉寂与黑暗中。
雨越来越大了。
好在沙地比较松软,闵先宁又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头,很快就刨了一个半臂深的坑。
她把脱下来的防水外套垫在坑里,孟听涛这才明白,原来是依靠布料的防水性,做一个蓄水池。
他们彻底断水快一天了,这场雨确实应该好好利用,喝饱这一顿,他们最少还能再扛两天。
我说,够聪明的啊,诸葛老师。孟听涛忍不住打趣。
之前他还笑闵先宁看观星的书,像诸葛亮呢,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。
论武力输出,孟听涛是把好手,但要论野外生存,他还不如闵先宁这个现学现卖的。
在好学这一点上,孟听涛是由衷佩服。
蓄水池弄好了,闵先宁就着岩石上流下的雨水,把手洗了洗,洗完,也没处擦,她随便往运动裤上抹了两下。
刚转身要走回岩洞,闵先宁突然吓得跳了起来——
啊!蛇!有蛇!
再聪明的女孩子,也有弱点。
闵先宁怕蛇,非常非常怕,尤其是看到那湿滑阴冷的一双蛇眼,毛骨悚然,头发立马都能站起来。
她大叫着,跳脚,一跃就蹦进孟听涛的怀里,熟悉的温热感,迅速拢了过来。
孟听涛虚圈着闵先宁,随着头顶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股不自知的柔软,不怕,不怕,你看它跟咱们一样,也是来躲雨的。不,不,不,我不看,我讨厌看见它!
闵先宁像个孩子,别扭的把头别过去。
孟听涛笑叹,好吧。
既然她说不喜欢看见蛇,那就不喜欢吧。
孟听涛包容着,甚至是顺从地,朝角落里的一条黑底红花的小蛇,扬了扬手臂,顺带亮出粗壮的拳头。
这种武力的展示,在自然界是通用的。
小蛇的脑袋立了两秒钟,很快划着沙子,钻进了岩洞的缝隙里。
你看,它走了。
闵先宁带着哭腔:它不会一回又钻出来吧?!
不会的,有我呢。孟听涛说着。
外面又是一道闪电,只是这次距离很近,雷声紧跟着撕裂的天幕,直接劈在头顶上。
恍如末世。
连孟听涛这种糙汉都跟着后背一挺,确实吓人。
等他低头一看,就发现一向坚强的闵先宁,已经哭了出来,眼泪从珠子,穿成线,很快湿了整张脸。
闵先宁?孟听涛吓一跳,宁宁,你怎么了?
鼻音并着哽咽,闵先宁抬头望着他,满是脆弱:你说,我们还能走出沙漠吗?
孟听涛一怔,复而又低眉而笑:上次我说,咱们走不出沙漠,你给了我一个耳光。现在你又这么说,我是不是该把耳光还给你啊?
原本是句玩笑话,可并没有活跃气氛,反而有种被遗落在世界角落的孤独感。
这里只有孟听涛和闵先宁,连恩怨情仇,也不过就是你和我,我和你,这世界再大,仿佛都与他们无关。
这片沙漠,是被世俗遗忘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