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也不晓得根宝媳妇有没有听进去,她呆愣愣了半晌,才猛然回过神来:“有没有给舅爷家送信?咱们得给阿爹阿妈办丧事啊。”
她的弟弟同样六神无主,茫然地张了张嘴:“我……我这就去。”
说着,他猛地跳起身,慌慌张张地又要往外跑。
他没走两步,迎面又撞上个老头儿。那老头叫住了他:“三柱子,你往哪儿跑?”
“我去给我舅爷报信,我阿爹阿妈都没了,鬼子杀了我们村。”
没想到那老头儿大吃一惊:“你们村也遭难了?”
这个也字实在内涵丰富,因为老头儿他们村同样遭受了屠杀。
“应县县城都飘着日本人的旗了,现在成了强盗窝子。”
这伙强盗不要钱也不要粮食,一进村就杀人。杀完人不算,大肆抢掠一番之后还要放火烧房子。他们简直就不是人。
他活了大半辈子,就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强盗。
家破人亡的农民还在呜呜的哭泣。
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是就近婚配,附近的村子之间彼此结为姻亲。
日本鬼子的这一场屠杀,让他们每个人都饱受失去亲人的痛苦。
游击队员们也没办法安慰他们,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料理后事。眼下山里有野兽,冬天本来就缺乏食物。倘若不早点儿收尸,尸体甚至会被野狗刨出来吃掉。
陈立恒安排了游击队员跟村民一块儿回去收殓尸体。他们还要调查这场屠杀的规模,借以摸清楚敌人活动的规律。
村里已经满地狼藉,在屋子盖好晒干之前,所有人只能栖居山洞里避难。
这一回,村民们没有躲进深山,而是就近找了山洞暂且安歇。他们还要重新修筑家园,明天早起少走点路,好干活。
时候不早了,陈立恒安排游击队员在附近巡逻。剩下的人则返回他们的大本营。
大家往山上走时,龚丽娜突然间问了句:“他们会不会一直杀下去啊?”
天□□晚,山风极冷,可她一想到这事,就感觉从骨头缝里散发出来的寒意更难。
田蓝摇头,却不是给出否定答案,而是表示:“我不知道。这对他们而言就是场游戏,至于要怎么玩,全凭他们高兴。”
覆巢之下,岂有安卵?亡国之民,贱若蝼蚁。
好几个女生都掉下眼泪来。
田蓝并没有安慰她们,早点认清事实,破灭幻想,对他们所有人都好。
陈立恒皱着的眉毛就一直没有松开。
待到大家上了山,走到竹林旁,他才压低声音询问田蓝的意见:“要是他们继续扫荡的话,咱们不能袖手旁观。”
田蓝转过脸看他:“你的意思是?”
陈立恒没有移开目光,与她对视:“我们一块说。”
“围魏救赵。”
“围魏救赵。”
目前距离聚龙山最大的县城应县已经沦落。以现代机械化部队为荣的日本鬼子必定要驻扎县城。倘若他们的大本营受袭,这群鬼子就不得不回援。如此一来,饱受□□的乡民才有可能逃过一劫。
只是,他们这支部队人少枪少弹药更少,围攻县城绝无可能。现在,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奇袭。但是,要搞奇袭,首先得做到知己知彼。
陈立恒突然间话风一转:“趴下。”,开口的同时,他猛然拔出枪对准竹林,“不许动,不然开枪了。”
众人皆悚然,完全没想到竹林里居然藏了人。他们当真什么动静都没听到。
游击队员们端着枪,一步步逼近竹林。他们快要靠近时,竹林里走出了人,一行七个,个个都高举双手。
领头的那人大声喊:“误会,误会,都是自己兄弟。我们也是从保卫战上撤下来的。”
田蓝趴在地上,这会儿也只敢微微抬起头,她瞧见的就是一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士兵。用散兵游勇来形容他们,毫不为过。
瞧瞧他们身上的军装,破破烂烂,都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。瞅瞅他们的模样,脸黄肌瘦,嘴唇干裂,一个个颧骨都怂的得老高。身上穿着棉服,都没办法掩盖他们瘦麻杆一样的体型。
这完全是被打散了的兵啊。
陈立恒当然不能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,他追问部队的番号,又询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聚龙山。
领头的人原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挺顺畅,一说到自己部队的现状,就直接掉下眼泪了:“我们刚进城就接到命令要突围,子弹打光了,撞上日本人,收缴了他们的弹药。结果那些子弹就没一个人用的,全他妈是训练弹。实在没办法,我们团长命令我们分开突围,等找到大部队再回头找这群龟儿子报仇!”
他一哭,他带的士兵跟着哭。
打仗打成这样,两个字,窝囊。
一个团2000号人,现在除了他们7个侥幸逃生,剩下的人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