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粟手上用力向前,借力后撤几米躲过侧方的攻击。
两个人都不清楚对方的攻击手法,互相试探着交手几轮,不大的空间里回响着拳脚和兵刃相交的声音,或沉闷,或激荡。
短短几招银粟就意识到,手上的伤严重影响了动作,对方的力气也比她大,手上的武器也很奇怪,老实说胜算不大。
夏油杰明显还有生命体征,为了不波及他银粟有意将战场向另一侧转移。如果杰能在三分钟内醒来支援,那她的胜率可能会更大一点,就他的伤势来说三分钟内醒来不太可能。
但是她有舍弃一切的觉悟。
银粟把手上汩汩流出来沾上刀柄的血一把甩掉,迎着天逆鉾的刀尖,她两手向上高高举起断刀。
放弃所有防御,天逆鉾捅进银粟肚子里,银粟狰狞又狂妄地笑着,将断刀扎进伏黑甚尔的脖子。
她报复性地借着惯性的力量,让刀刃从伏黑的脖子到左腰狠狠划过。
在他身上重现了五条悟身上最重的一处伤。
“还你的。”银粟说话间隙不断有鲜血从口中溢出,浓稠的液体顺着她的下巴哗啦落在伏黑手腕上。
伏黑甚尔后退一步靠着墙,他瞪大了眼睛。
先前的试探给了他一种眼前的人是个谨慎派,惜命又死板的错觉,刚刚那一招她完全可以毫发无伤地躲过,甚至故意露出了向一边避开的假动作。
没想到躲避是佯攻,正体竟然是打算同归于尽。
他们这个级别战斗基本上瞬息决定生死,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。
这时伏黑甚尔尚有一丝余力,虽说他并非那种输不起的人,不过就这样败给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未免有些不甘。
他微微侧头,被血液濡湿的黑发在脸上留下一道红痕,手腕微微用力。
银粟痛得弓起腰鼻腔里泄出一声闷哼。
他伏黑甚尔可不知道什么武道精神,他眼底因为疼痛翻涌着红色,眼神疯狂。
他大可以用天逆鉾搅碎她的内脏。
要死一起死,在最后也至少要让她陪葬。
伏黑甚尔这样想着,却忽然收敛了脸上癫狂的表情,慢慢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。
“喂,既然我杀了你一个小孩,就赔一个给你吧。”他咽下喉头的腥甜,强忍着咳嗽的**,“再过两三年,我的小孩就要被卖到禅院家去了,随你处置吧。”
说罢他眼睛里的光亮黯淡,手臂无力下垂,靠着墙壁倒下,在他背靠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。
银粟确实抱着他最后会拧动刀柄搅碎她内脏的觉悟,不知道他到最后为什么打消了这个想法放她一马,她捂着还在往外涌出血液的伤口,后退两步,“我可不想再养人类了。”
没有人回应她。
伏黑甚尔死了。
哗啦一声,从他的心口处冒出黑红色的锁链,锁链顺着银粟的脚踝不断向上缠绕她的双腿,腰肢,胸口,喀哒一声在她脖子上落下一个项圈后破碎成看不见的碎屑。
银粟抬手耳边阵阵锁链碰撞的鸣金声。
“业障。”
黑发蓝眼的神明百无聊赖的坐在公园的长椅上,忽然间,他手上传来一阵灼痛。
象征着缘分的红线从远方烧过来不祥的黑红色火焰。
他的某位半神的友人神堕了。
夜斗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,猛地从座位上坐起来。
他认识的半神,只有银粟一个。
自古以来说起妖便是邪,三界之内最不稳定的也是妖。
银粟在天宫长大,有仙人熏陶教养,受各路神明祝福。虽然生来妖胎,但总有一天会位列仙班,修成妖仙。
直到今天,她身上的“清”在日复一日与咒灵的接触中磨损,身上的“浊”被五条悟的死亡彻底引爆,加之现在业障缠身。
还差一步,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妖了。
她先是看了一眼头部中弹的天内理子,然后摸了摸夏油杰的脉搏确定他身上有没有需要立刻处理的致命伤。
最后把肚子里的刀□□随手丢在地上,踉踉跄跄往外走,薨星宫也有结界,进来的时候废了好大的功夫,出去却很简单。
每走一步就有粘稠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,她想再去看看五条悟又觉得这路好远,可能没有力气走那么远了。
突然就觉得很难过。
她大概就要死了,这才想起很多事情来。
总是喜欢摸自己的前辈,为了让她心静非要教她下棋的文曲星君,气得跳脚最终还是别别扭扭保佑了她财运的财神爷,和她一起偷仙酿的守卫会在接到投诉后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最喜欢在捣药的时候来打搅玉兔的小仙女们。
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。
她还想起枕石,如果她死了,枕石肯定很难过很难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