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人写的东西,就不叫自传了。他们想写太监的一生。
“我们两个人见过了那么多的太监,那么多的事情,我们最有发言权吧?”
两人很快人统一了意见。
他们在第一页写上了四个字:末代太监。
笔者:宋福,王贵。
于是就开始写了。
最开始,自然是要写如何进宫的。
卖。
“我们都是被卖进宫的,不是万不得已,谁愿意舍弃了子孙根。那家伙,在那时候,就是命。我们断了子孙根,就断了自己的命。进了宫,谁也没把自己当个人,都把自己当条狗,只望主子垂怜,赏赐一些吃的下来。就算是扔在地上,我们也愿意捡起来吃。”
写完这段话,宋福拿起来看,觉得是不是过于将自己写的**了。
王贵却一边写一边道:“可我们,不就是这样的吗?那时候刚进宫,只把自己当做是狗。”
他头也不抬,笔一直在动。
“不过如今细细想来,将自己当做是狗这句话,也不是我们自己说的,而是刚进宫的时候,教管我们的太监说的。”
“他说了,我们便记住了,记住了,便将这句话挂在了嘴边,很自然的,我们在教导新的小太监时,就再将这句话说给了他们。如此想来,其实这句将自己当做狗的话,竟然是代代相传的。”
他写完这些,就忍不住长吁短叹。
“老宋啊,咱们这辈子过的苦啊。”
确实是苦。
他们比起奴仆来说,其实更加的没有尊严。
太监,在底层。
宋福就道:“咱们两个算是好的,坐到了大太监的位置上,没多少年,就有小太监小宫女们巴结着,过上了好日子。”
两个人说话,絮絮叨叨的,然后王贵哈哈一笑,像是想起了什么,道:“我还记得——你还喜欢上一个宫女。”
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。
他那时候也没有爬到太上皇陛下身边去,只是个边缘太监,但是已经有些权势了。
“我还记得,那时候你还想跟人家做对食,可这话,你不敢跟人家姑娘说,也不敢跟任何人说,就藏在心坎里。”
宋福也想起来了。
他笑起来,“后来,咱们两个喝了点小酒,你全给我套出来了。”
他就敬了一杯酒给王贵,“多谢你了,老伙计,给我保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。”
王贵就道:“哎,那你后面还见过她了吗?”
宋福摇摇头。
“那时候,谁敢冒这个风险。”
他刚刚站稳,她也只是个绣房的小宫女。
他们隔着湖水见过几回,说过几回话,她还替他补过一回衣裳。
“后来,我不敢再找她,就没见过啦。”
王贵问:“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,你要去找她吗?”
他笑呵呵的,“老伙计,说不定能找到呢。”
宋福却又摇了摇了头。
“我没找到她,找不到了。”
王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,刚想说以前没有找到,可以现在找,说不定人家还活着,他们活到现在,就这么点遗憾,总要补齐的。
但很快却明白了宋福的意思。
他微微皱眉,“你是说,她去世了?”
宋福点点头。
“很早就去世了,我听人说的,她绣坏了一件主子的衣裳,实在是太害怕主子责罚了,发起了热,然后便被挪了出去。”
他喃喃的道:“那是个冬日,我终于想明白了,做不了夫妻,就做兄妹,在这宫里,情谊才是最真的,还管是什么情谊呢。谁知道她们说她**。”
“我想啊,前几月还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就**。”
人,实在是脆弱了。
“腊月里被挪出去,她心里又害怕,活生生的将自己吓**,她是个很胆小很胆小的姑娘,老王,你不知道,我第一次遇见她,她掉了一只鞋子进湖里,就吓得脸色苍白。我将鞋子给她捡起来,她才算放了心。”
然后掏出针线给他将刚刚不小心划破的衣裳给补好了。
“小公公,多谢你。”
宋福沉默了一会,哽咽道:“后来,我去了乱葬岗,找了半天,没有找到她的尸首。”
他捂住自己的眼睛,“老王,我没有找到她,没有找到——”
老王叹气,“她要是生在现在就好了,就不用怕了。”
宋福抹了抹眼泪,又执起筷子,哆哆嗦嗦好几下没夹起,最后还是老王给他夹了一块去碗里面,这才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