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文清便又沉默片刻,说道:“你爷爷病重的时候我去过医院,没见到,临死也没见我一面,我寻思,追悼会你爸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我。”
“我们来,是因为爷爷留了话。”大子道,“爷爷临终前说了,他活着不想见你,说不见就不见,人活着说话算话,他是无神论者,死了以后就不管死后的事情了,他的身后事怎么安排,都由爸爸做主。”
“那你爸怎么安排?”
大子道:“我爸说,你要是想去参加追悼会也可以,但是不能以家属身份,阚家的人不能参加,等到爷爷下葬,你也可以去。”
“如果你想以家属身份参加追悼会,除非先跟阚家人脱离关系。”大子道,重复了一遍阚志宾刚才的那句话,“大姑,咱们中国人,没有比生老病死更大的事情,所以大事上更不能拎不清。我爸念你毕竟是爷爷奶奶亲生的女儿,但是我们绝对不允许阚家的人以任何身份出现在爷爷的葬礼上。”
“我现在怎么跟他们脱离关系?”沈文清道,“你爸念我是骨肉血亲,但是我儿女也是我的亲骨肉,我怎么跟他们脱离关系?”
“行,那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。”大子重申了一遍,“那你明天可以去追悼会,跟爷爷告个别,但是不能以家属身份出席,爷爷火化后我们会送他回老家安葬,这是爷爷的遗嘱,他要回老家去,跟奶奶和大伯葬在一起,你要是愿意去也可以的。”
“以及你告诉阚家的人,别觉得这个事情特殊,想耍什么花样。”二子道,“阚志宾这么聪明的人,聪明人不会自取其辱,我们也不会不做防备。”
沈文清像是又有些不甘心,悲从中来,抽泣着哭了起来。
兄弟俩静静地看着她,二子开口道:“大姑,说真的,我是真不懂你图个什么,您看您这日子过的。这是你的房子,阚志宾住着,你的退休金,大部分都给你儿子一家了,你女儿还因此怨你偏心,你都六十多岁的人了,也没见谁来照顾你,你说你到底图个什么呀?”
二子道,“其实你这边过的什么样子,我爸一直都有留意,二姑也知道的,再怎么说你也姓沈,你都这个年纪了,他们也希望你过的好点儿,您当初在我印象里那么强势、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,怎么会让自己晚年落到这步田地,阚家人拿你当什么了。”
“我有什么办法!”沈文清哭道,“我不管他们,难道能看着他们一家饿死?我儿子当年有刑拘记录,单位开除了,快四十了找工作也不好找,他老婆一不如意就要跟他离婚,拿离婚做要挟,孙子都十几岁了,我不管他们这个家就过不下去,我能怎么办?”
“正是因为还有你管吧?他们饿不着。”二子嗤了一声道,“这也是我们不敢帮你的原因之一,你打算养他们到什么时候,就你那个儿子,为什么找不到工作?人家民工搬砖一天还挣不少呢,高中毕业快四十岁了,文不行武不中,指望着钱多事少坐办公室呢?”
“我能怎么办,我这个年纪了,老了还不是得他给我养老送终,不然我指望谁?他从小没吃过苦,他一个帝京人,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,还真让他去搬砖呀!”
“那您就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吧。”二子跟他哥换了个眼神,言尽于此,两人便一起站了起来。
“那就这样吧,”大子道,“该说的我们也都说了,爷爷那边忙,我们就回去了。”
大子走过去一把拉开门,阚志宾空着两手站在门边,一看他出来慌忙挤出个笑脸,“那个……怎么要走啊,好不容易来一趟,我正准备去买点儿菜呢……”
兄弟俩没人理他,自顾自地径直下楼。
阚志宾想追下去又怕找难堪,一扭头沈文清红着眼睛站在门边,阚志宾想都不想地责怪道:“你怎么跟他们说的,我不都跟你说了吗,看看你办的什么事,你们沈家……”
“阚志宾,”沈文清冲口打断他,吼道,“你看好了,那是我侄子,我还姓沈,我还有娘家弟弟、还有两个侄子,你以为我不知道呢,你天天在我面前装得委屈的样子,你倒是敢欺负我,你们现在还指望我呢,你说话放屁给我想好了!”
兄弟两个刚走下两段楼梯,听见身后的动静彼此对视一眼,二子耸耸肩,两人一路下楼。老式宿舍楼不隔音,已经有邻居出来张望了,兄弟俩自顾自开车离开。
第二天,沈文清独自来的。老爷子去世是大事情,殡仪馆花圈遍地,方冀南和沈文清两家人都早早到齐了,以家属身份出席。沈文清来的比较早,追悼会甚至都还没正式开始她就来了。
沈文清穿了一身黑色衣服,胸前戴了朵外面工作人员给她的小白花,跟着一波早来的人进来。别人都会排队鞠躬,而她跪下磕了三个头,第三个头磕下去,便趴在地上放声痛哭,老半天没动。
冯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,大子二子便走过去,一左一右把她搀扶起来,带到后边休息的地方去了。
兄弟俩很快回来,沈文淑低声问:“走了?”
“没走,她说坐一会儿,在这里陪陪爷爷。”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