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觉到林震南神态气息变化。
风鸣皋淡然微笑,复又端起茶杯,微呷了口。
散去一身气势,不再压迫林震南。
自己和林震南之间,也有一场肉眼看不见的较量。
风鸣皋与岳灵珊去了人家的主场福威镖局。
哪怕武功凌压他们无数,也是难免有被动之感。
毕竟,风鸣皋又不是打算像余沧海那样,用武功挑了福威镖局满门。
但现在,林震南赶来悦来客栈求见风鸣皋。
那就是风鸣皋稳占主动。
更不必提,自己刚才还稍微露了一手。
不说王霸之气,虎躯一震,纳头便拜罢。
最起码从此以后,林震南再看待风鸣皋。
绝不会单单只是少年英侠、华山剑派杰出弟子、有望成为未来掌门这么一个角度。
而是首先,先意识到他这个人。
学着风鸣皋模样,林震南同样端起茶碗。
不过他仪态就要差上许多,一口气连灌了满满四五杯,好容易才恢复过来。
然后,开始思考风鸣皋方才问出的问题。
十分古怪。
闽地,人稠地少,多有外出经商谋生之辈。
譬如远渡重洋至琉球等地开展海贸。
故而武风向来颇为浓烈。
但除去一个莆田南少林外,确实不见有类似五岳之类的名门大派。
武学路数,亦是接近新垣家“琉球唐手”一脉的外家拳脚。
青城派是蜀中名门,内功、剑术、掌法、轻功尽皆不凡。
林震南搜肠刮肚,实在找不出左右有什么同道值得余沧海这般大动干戈。
更何况……
他福威镖局在闽中立业数十年,可谓真真正正的坐地虎。
对这一带的了解,不比蜀中青城山的更加了解。
余沧海既然见了他的手下,接了他送的礼物。
毫无疑问是有结交的打算。
既然他们在闽中有仇敌,派出门下寻仇,理所当然应该找福威镖局这种地头蛇作为臂助。
就算福威镖局的镖师武功不行,但是安排青城弟子食宿起居,收集些情报的事情。
还是不难做到的。
有来有往,这才是交往做生意的真谛啊。
然而,青城派却根本没有知会自己一声。
如果说,他们觉得自家名门大派,动手无需外人助拳插手的话。
那么又何必手下自己派人送过去的礼物呢。
无论怎么看,都说不通顺。
除非……
想着想着,林震南身躯猛然一僵。
刚才喝下的茶水完全变成冷汗,涔涔流出,将身上衣服完全湿透。
能够以三流的水平,将林远图留下的四省版图,扩张到十省范围。
林震南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什么蠢人。
只是限于自身见识角度,再加上被白花花的银子迷了眼。
猪油蒙心,才没看出其中问题。
现在,被风鸣皋刻意引导下。
当即,咂摸出些许味道来。
青城派前后矛盾的举动,无论怎么看。
都不像是冲着其他人,而是自己家的福威镖局而来。
可是,为什么呢?
要名,青城派是蜀中名派,在江湖上的地位高出福威镖局不知多少。
要利,同样如此。
青城派就算远不如福威镖局财力雄厚,但蜀中自李冰大兴水利,开挖都江堰以来。
就逐渐取代了八百里秦川,成为天府之国,富庶无比,
门中子弟,怎么也不会在银钱上欠缺。
“原来,林总镖头是当真不知道这些啊。”
看着林震南神思不定,疑惧交加的模样。
风鸣皋摇摇头,提点他道。
“青城派和福威镖局都是在江湖上厮混的。
江湖中人,什么事立身之本……”
说到这里,风鸣皋也是不禁有些唏嘘。
福威镖局之所以遭此劫难,除去怀璧其罪外,亦是因为忘记了这条立身之本。
说林震南是江湖中人其实很是勉强,他更加接近于生意人。
故而。
虽然看似他生意做得极大,远胜林远图在时,黑白两道亦是交往广阔。
但其实都是些花架子,一吹即倒。
镖局这门生意,固然三分看武功,七分看人情。
但总有银钱使不到的时候。
武功永远都是最后的倚仗和底气。
虽说受害者无罪,但林震南在江湖中混,却不懂得这点“弱肉强食”的定理,自以为靠撒钱就能一路畅通无阻,
死在余沧海手中,其实也不怎么冤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