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矢咂了咂嘴,他可以这样形容虚空:民联体光芒万丈的革命道路上消之不去的阴云。真理背后的污点。形而上学的死灰复燃……这些都没问题,但他归根结底不知道如何回答木连的尖锐的提问。
“这个问题不要问我。你该问我们的哲人与学者们,让他们头疼这些去,我们不是研究部门。不管虚空是什么,我们要做的是把它拒斥在现世的屏障之外。”
“我们能做到吗?”
“可能性是存在的。领袖曾说过,虚空对现世的影响必须依托现世的物质,而最重要的媒介是心灵。这里有一些基本的现象要说明,首先,虚空物质和现世物质是可以互相转化的,但这种转化不会自发进行,必须有一个主体进行引导,而将现世物质转化为虚空物质十分简便,反过来则非常非常困难。我们的理论家们提出一个观念,我们的现世与虚空其实是同一个场域,由于我们的心灵只能承受现世这一部分,所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我们所生活的宇宙,相对的,虚空中的生物,他们的主体也更适应虚空。”
陶矢的话可以换一种方式理解,他想说的是,现世和虚空相当于共享同一台计算机,运行着相同的底层代码,但由于操作系统的图形界面不同,现世生物和虚空生物虽然并行不悖地生存在这个宇宙中,但所见所感的一切都大为不同。
“你最近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吗?”陶矢是这样问他的。
木连刚做完一个奇怪的梦不久,对梦中的内容反复回想后记得相当清楚,这是这个梦与他近期做的所有怪梦一样,有神秘的感召力,迫使他缄口不言。他的含糊态度已经足够让陶矢意会。
“要警惕梦境。梦境是虚空侵染心灵的最佳途径。”
木连有些焦躁,“既然如此,岂不是只要还有人做梦,我们就不可能摆脱虚空的影响了?”
“不必这样麻烦,实际上,只要将虚空的真相掩盖起来,让大众的心中没有一个朦胧的幻想,虚空的影响力就可以忽略不计。”
这就是十四号特殊执行部平时负责的主要工作,包括修编历史,审查书籍,清理网络文件等,总之是不能让民众得知有这么一个特殊的界域存在。
“那历史上第一个接触虚空的人又是因为什么?”
陶矢干巴巴地回答:“绝望痛苦之人更容易幻想有一个形而上的空间,虚空就会趁虚而入。”
木连仔细琢磨品味了一番,越来越愤怒,他涨红了脸斥责,“这是神棍理论!”
意料之中,陶矢不去争辩,他只是耸耸肩,“但这是现实发生的事情。虚空正是对绝望之人更感兴趣。假如一个政权将要消亡,感知到虚空的人就会增加,历史上那些有关虚空的只言片语,基本都集中在王朝末期。”
陶矢的解释是在本部的辩论战里千锤百炼过的,面对那些唯物战士,他们追逐真实而非真理,一句“现实发生的事实”就能让他们心满意足地闭嘴,转而试着迭代真理。
木连同样不是一个理论家,他此时表现出一个受创的信徒的凶狠,“虚空必须被阻绝,不能再让它玷污先烈的血了!”
“那么欢迎加入密契委。”陶矢微笑,“领袖光芒,永镇虚空。”
……
木连加入现今的十四号特殊执行部后,他的个人档案就从桃源系统里被删除。在太阳系范围里,一个过去名为木连的人就此消失,而他的失踪并未引起波澜。偶尔有他的好友试图打探消息,也被无奈地告知此人已经病逝的消息。
木连换上了一身黑制服,被送往密契委总部接受训练,而这个总部,正是消失在地球上的鼓山。
他在那里度过了充实的三年,掌握了基本的战斗技能和完备的虚空知识,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执行员。长久以来,他感叹和平年代将鲜血的光芒掩盖,但在这条秘密战线,每天都有牺牲者,无数个故事在这里发生。完成训练的木连开始参与外勤工作。
六个月后,木连在第十三次外勤任务中遭受严重的创伤,他所在的队伍被邪眼学社的精英虚空学者袭击,他们途径的一个小型社群的7279名民众被邪眼药剂扭曲为畸变体,该地随即被虚空秘境包裹,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,执行员小队连续作战三个月零七天,队长与政委相继殉身,木连带领剩余的两名队员进行了有效的反击,最终击杀邪眼学者,秘境破碎后,地安部队的轰炸机群将这个社群从地图上抹去,全部的畸变体得以安息。
被调回总部养伤的木连在痊愈后暂时辞去了外勤工作,转而跟随吴江载同志从事虚空相关的科技研究。
他在这段平静的时间里思考密契委的事业和理想,他不能接受诚实、热忱、伟大的人民就这样被那些虚空灾祸们侵害,隐秘战线的战争与史诗战争同样惨烈,他亲身经历的一切没有打垮他,但毫无疑问地,让他内心被沉甸甸的使命感与自责填满。在密契委内部,同样有意见的分歧。奉行原教旨主义的高层认定要坚持领袖的策略,始终要隐瞒虚空的存在,而代表新生代力量意见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