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饭,十三没有过来,我也并不在意,只是少了他的聒噪,略微有些无聊。让人去问,只是听小太监们说在前朝还没回来。
又后来,宫里来的小太监取走了十三的包袱,说他跟着老爷子木兰秋狝去了。这是老爷子有生之年最大规模的一次木兰秋狝,所有皇子和宗室内十岁以上的孩子都参加了。
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拔前往河北的木兰围场,估计一两个月是不会回来了。
日子又恢复了单调,荷塘的荷叶都枯萎了,留下一池子残枝烂梗。
每天天不亮,准时起床,在这一笏之地里绕几个圈子,吃顿点心,再胡乱翻一翻书,发一会儿呆,吃早饭,再发呆,在吃饭,再发呆,再吃饭。
红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把古筝,用鸡毛掸子弹了灰尘:“主子,您还记得这把古筝吗?”
我看了一眼,通头到底的桐木挖筝,小叶紫檀的镶边,黑檀的琴码,搁到现代,又是拍卖会上的孤品。
古筝我是会弹个入门的《沧海一声笑》的,可是一看这琴弦,就傻眼了,十六根弦,这跟现代的古筝短了5根弦。
杏儿又从琴盒子里掏出了一本发了黄的谱子,我斜着眼看了一眼,嗯,跟现在的谱子完全没有关系,全是“宫商角徵羽”,也没有一首曲子看着眼熟。更重要的是,没有甲片。
我装模作样的拨拉了一遍琴弦,拧着眉头:“都走音了。”
杏儿忙拿扳手紧了琴弦,细细的每根线每根线的矫过音,弹拨了一遍,起身侍立在一遍:“主子,您听听。”
我会听个鬼,叹了一口气:“我哪有这个心情,你给我弹一首吧。”
杏儿迟疑着点点头:“主子,杏儿好长时间不练了,主子可不要笑话。”
右手勾抹托,左手按揉,弦音清脆,韵味流长,不似现代的曲调。
我托着下巴,听得入迷。
“主子。”站在门口的碧儿打了帘子,见是红儿从外间进来,手里捧着一封信笺。
杏儿忙起身迎到门口,接了信,刚要给我打开,却看到信封上的红蜡有打开的痕迹,便交给到我的手上。
红蜡是被剔开过,又重新合上了,这封信应该是被人看过了。不知道是十三封过之后又打开,还是被别人检查过内容。
淡黄色的纸,上面写着:“直道相思了无益,未妨惆怅是清狂。见字安好,吾心余力拙。”
前两句是李商隐的《无题》最后两句,我知道意思。李商隐是十三最喜欢的诗人,练汉字的时候,他最常翻看的就是义山诗集。
“心余力拙”我细细的忖度着最后四个字的意思,感觉不仅仅是字面的意思。他的信很短,又被人检查过内容,想他现在应该不是很自由。
从收到信开始,一连几个月,音讯全无。这不符合十三的性子,以前他离开家,除非是公务繁忙,否则肯定是书信不断,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,事无巨细都会写在信上。这次是秋狝去了,又不是去干什么公事,怎么会忙的连封信也没时间写?
去宫中给德主子请安,宫中的小太监宫女们都行色匆匆,脸上没有笑容,见到我匆匆行个礼就走了,连一句问候都没有。
德妃主子倒是跟往常神色没什么不同,赐了午饭,和我聊了一会儿家常。阿罗侍立在一边,低着头,一言不发。
我离开大明宫,一路上也不少见宫女、太监和嬷嬷,没有什么大的异常,却总感觉气氛十分压抑,虽然说不出是哪里奇怪,但是这个感觉是骗不了人的。
今冬的第一场雪来的比较早,但是十分吝啬,稀稀拉拉的下了一天,地上却仅仅铺了薄薄的一层,听说木兰围场那里早就下了几场大雪,雪虐风饕的几个晚上不消停。
漫山遍野的全是银装素裹的一片,各种动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,不知道藏在哪里猫冬去了,秋狝的队伍应该待不住了。
第二天早上,不知道是内侍卫还是内务府来了一百多个侍卫,反正服色都差不多,我也分不清楚。
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。没有封府,也没有进来的意思,问上去只是说十三不在家,皇帝派内侍卫统领领了人过来维护宅邸的安全,只是连出门买菜的嬷嬷都要派着一个侍卫跟从,除了买菜,多走一步都要被呵斥。
几位夫人十分不安,大中午的饭也不吃,都站在我的堂屋,握着绢子,在堂屋里乱转,穿着各色的衣服,转的我直眼晕。
我见状,让杏儿吩咐下午饭,把桌子摆在了我的堂屋。
虽然今年的雪来得早,但还没到大冷的时候。大多数妾氏还是穿着夹棉的袄子,只有石氏体弱,已经穿上严冬腊月才穿的皮草了:外面穿着出风毛的对襟马褂,里面还套着夹棉的大袄子,瘦弱的身体窝在大袄子里有些瑟瑟发抖。
我命丫鬟添了炭盆,放到她的跟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