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营饮品铺子的是一对年轻情侣,不过常常不见人影,真正运作南豆小屋的是智能机器人“阿t哥”和“红圆妹”,一台是海蓝色喷漆,一台是粉红色喷漆,设定的性格都很开朗,而且机主设计了很多场景对话,能和客人聊许多店主情侣的故事。
苏湘离放学晚,结束专业舞蹈课后,还得补文化课,拖堂也是常有的。进了高中后,她对自己的学校生活并不满意,很多牢骚话都留给鹿正康了。
鹿正康不厌烦听她发牢骚,苏湘离说话时表情很丰富,抱怨某某的时候,总是以“我跟你说哦”开头,这时候若是她不喜欢那个某某,就会压低声音,这就是要背地里说坏话了,她也觉得不好意思,所以神情里带点内疚,露出羞赧的笑,不过若是坏话说得戳到了痒处,她又会眉飞色舞了。
因为是南豆小屋的常客,鹿正康一进门,阿t哥与红圆妹就会开开心心地喊一声:“欢迎光临!”然后红圆妹问他:“今天还是一样吗?”鹿正康点点头,红圆妹的头部显示屏放了一个大大的彩色电子烟花,然后双手捧心,对后厨的阿t哥说:“一杯红豆抹茶加冰,一杯芋泥南瓜热饮!”
那会儿入冬了,鹿正康一年四季都喝冷饮,而苏湘离的冬天一定是离不开热饮的。
等待饮品的小憩里,鹿正康就从落地窗观察镇江区的街道。国艺附中南门外常有私人的悬浮车往来,接送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,城市的灯流淌在茶色玻璃上,仿佛几百座粼粼的湖泊,一霎又都流去天穹里了。这一带有许多卖美术文具的小店,店主也多是文艺青年,不论招牌还是门面装饰,都有独特的风格气质,在别处很少见。
冬天爬山虎枯萎,国艺附中靠近南门的知景楼在这个时节,外墙就是枯黄深棕的藤蔓,这栋楼里都是音乐教室,下午四点左右,还能听到学校交响乐队的练习,不过鹿正康每次赶到这儿的时候都快下午六点了,只有留下练习的住宿生演奏零星的乐器声,偶尔几个学声乐的,引吭高歌几段,在这没有飞禽驻足的钢与铁的城市密林,这声音也仿佛是一种雀鸟的啼鸣。
苏湘离的父亲有悬浮车,不过她还是选两条腿的鹿正康来接送。
鹿正康喜欢南豆小屋的一个理由是,智能机器人阿t哥手脚麻利,从不会让顾客苦等。通常这个时间段,学生出校,客流增加,订单充足的情况下,鹿正康最多也只需要等两分钟。而这两分钟时间,差不多是苏湘离坐校内轻轨从东校区赶到南门的时间,等她快步跑进店里,鹿正康在柜台取餐,转身就能递给她。时间上的巧合总能让人暗爽,这也是他喜欢南豆小屋的另一个理由。
“诺。”鹿正康把吸管和热饮递给她,自己已经开始喝上了。
“你又不等我!”苏湘离总是哼一声,然后捉起鹿正康的手腕,把他带出南豆小屋。
“下次再来哦!”阿t哥与红圆妹在身后热情欢送。
南门外的街道,六点的冬天已经黑沉下去,街灯渐次亮起,寥落的城市夜晚虽不算寒冷,但也让人感到刺骨的微凉。苏湘离不是个怕黑的人,但她怕孤独,坐在悬浮车温暖的后座,也远不如跟鹿正康一块儿用脚步丈量回家的路。
还不到十二月,苏湘离就开始密切关注国家气候天气调控系统的公告了,鹿正康知道她在盼着下雪。镇海区往年的降雪日期都安排在十二月至三月,也都是零零散散的,最多只有一两寸积雪,不影响生产生活。
整个江浙市的冬天都大差不差,每年下雪,苏湘离就要拉着鹿正康四处看景。她尤其喜欢落雪的冬夜,有时候还会在寂静无人的街上踮脚转几圈,在别人家院子的篱笆上堆微型雪人,在空轨白蒙蒙的窗户上写字。这种事随着她年龄增长,慢慢的就少见了,不过她依旧喜欢飞雪从黑暗夜幕里无端飘落的景象,那些在街灯笼罩里的雪很明亮,吹过街道的风,使雪花呼啸在灯光里,如猎猎作响的银亮旌旗。
“哇,今年降雪会提早两天欸!”苏湘离仰头深吸一口气初冬的空气,像是已经站在十二月里用脸庞迎接雪花了。
“嗯?为什么提前?”
“公告上说太平洋水汽堆积,所以今年冬天安排的降水要更多。”
“哦,积雨云也要调休啊。真可怜。”鹿正康笑嘻嘻的。
“降雪多的话,到时候会有义务扫雪吧?社区扫雪的时候,你要记得来找我,知道了吗?”
学校和居民社区都会安排一些义务劳动,作为这个时代的社交活动,真正重体力的劳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