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剑谷外众修齐聚,待景天到场,石人雄便着他头前带路,率万余剑侠中人远赴东海。彼处有一个灵霄岛,乃是邪剑仙开辟道场之地,历来藏匿海波之中,不为世人所知,进出此岛皆须灵应道术接引,否则便要迷失岛外蜃气之中。今日正道群雄打上门来,同样被蜃气所阻,找寻不到灵霄岛所在。
景天乘云蹈空,独自深入蜃气迷雾。
浓雾层层,奇光叠叠,每过五丈,周遭光景就变化不同,此所谓“千相霄色灵感境界”,有百般妙处,一步一景,变化不尽,绝无重复,故而为信徒奉为上帝仙宫之所在。此处云气实为魔阵演化,以奇光五色迷人目神,叫人暗中心意涣散,精气自泄,久之则化骷髅一具,坠落海波,永世沉沦。
凭一颗通明剑心,景天自无所畏惧,凝神感应邪剑仙之气机,一时只觉其无处不在,上下四方,左右寰宇,尽为其包裹。这却是咄咄怪事,这一点气机精粹凝实,若真无处不在,除非景天身在邪剑仙腹中。
一生此念,他当即悚然,手捧锦绣剑囊,叱吒一声:“出鞘!”
骤然一道剑气冲出袋口,光灿灿、白生生,冷似玄冰,润如脂玉,刹那铺陈二三里,恰晴昼东天一笔雨后虹,精彩绝伦,剑气出则寰宇大气齐鸣,风啸似百雀之啼,万丈蜃气为之动摇。剑气划空,竟不消散,直在空中留下一道寈紫渐橙之光痕,好似天缺云裂。周遭蜃气翻腾而不能弥合。
这一剑超凡脱俗,惊煞鬼神。只听长空闷雷滚滚,化一声叹息,一声长笑,“景小友!士别三日矣,本座又该对你刮目相看了!”
正道群雄在阵外等候,遥望那海雾涨缩不定,忽而伸展蛇腹,扑翻长翅,凝作一条应龙之形,其首若泰山,爪探东海,而其尾伸至琼崖岸畔,双翅若弥天乌云,体格硕大无朋,气势嚣狂而威严肃重,叫人心惊胆战。只见他张口吐出一粒芥子尘埃,却正是景天。旋即朗声大笑,“诸位位临本座道场,诚至幸甚!本座定当竭诚欢迎!”
“此应龙是邪剑仙所化?!这魔头本事真个无法无天了!”
“邪剑仙使什么鬼把戏?莫非想等我们进了蜃气里,把咱们一口吞了不成?”
正道群雄议论纷纷,神剑弟子聚在首席弟子石人雄身畔,等这位大师兄决断。
石人雄即命众人布阵,今日不论邪魔使什么把戏,总归是要做过一场。
太易四象剑阵一经发动,登时便有宏大气机充塞天海,叫东溟无波,万里云销,海面下群鲸遁逃,长空里飞鸟不渡。偌大的蜃气应龙,也尽为剑阵笼罩,牵一发而动全身,稍有异动,登时发作,亿万剑虹铺面,任谁来了都要化作劫灰。
邪剑仙怡然道:“诸位可知应龙者乎?其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;大则兴云吐雾,小则隐介藏形;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,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。尔等匆匆布阵,自以为万无一失,未免小觑了吾。”其言吐于应龙之口,彷佛雷音。
“闲话少叙,先吃我等一剑!”石人雄抬手打出锈峦剑丸,登时群侠响应,道道剑光紧随其后,彼此气机相连,吐纳宇宙元气,似金水相济,风雷相激,不但威力倍增,更是排布森严,无有缺漏之处,一经发动,便宛若铜墙铁壁,五岳盖顶一般砸落。
邪剑仙自然不敢硬撑,这一剑莫说是他,就算神界大天尊来了也要饮恨,当即将身子缩至微尘大小,飘于蜉蝣气息之间,似秋叶随风,万道剑虹打来,仍被其窥得虚实,闪转躲避开去。
石人雄见状冷笑,“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。你能躲得了几剑?”
世上遁形藏身之法门不可胜数,而唯以太阴剑遁可称第一,盖因其脱身宇宙之外,匿迹于太虚之中,千般劫数,万种危难皆不沾身。眼下邪剑仙身法虽妙,也无非是批亢捣虚之道,不外乎攻守之势,而久守必失,胜败可料也。
这边剑阵连连发动,剑光纵横,将三万里方圆东海之水生生削下三尺。
景天徘回阵外,感应邪剑仙气机变换,手中时时捧着剑囊,只待邪魔露出颓势,便是当头一剑。
他眼看那蜃气应龙在大气间徘回腾挪,心底起疑,邪剑仙乃一代魔道巨擘,论道行神通皆是六界里有数的人物,眼下太虚四象剑阵不过小试牛刀,又岂能将他杀得左支右绌?况且这应龙为蜃气所化,而非邪剑仙本体变幻,或许其人正藏于暗处,伺机而动。
既然有了这一重提防,景天加倍用心感应,只是邪剑仙气机的确与那应龙相连,别处更无异状。
剑阵催发不停,那邪剑仙似随浪之飞沫,逐渐远去,本待能逃出生天,终究是剑虹逐电追风,死死缠住不放。邪剑仙躲闪不及,被一道恢恢剑虹碾过,应龙之形崩碎破灭,此獠死活不明,仍发一声冲霄怪笑,随后云空寂然,但听海潮涛涛。
景天皱起眉,“我已感应不到他所在。”
“这般魔头,必然难除,不可掉以轻心。”有老成持重之士开口警示,众皆深以为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