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雪见劈手夺下他手里的花剑,掷在台上,当即摔个粉碎。
这一下武生脸上的粉彩一下脱落干净,看客们把他的五官偷去,又盯上了唐雪见,叫嚷着“唱啊!”“唱啊!”
这楼宇之内,轰隆隆回声,都是在说:“唱啊!”
唐雪见脚下的戏台,在这般众声喋喋里,忽地喀嚓闷响,却是折断了一根台柱。
……
徐长卿进了那青石雄城,眼前一景一物,竟与神剑镇一般无二,他当下惊疑,莫非自己不知不觉,已走出了三世幻境?他暗暗凝神内照,依旧不能感应法力,这才放下心来。
眼前的神剑镇已是入夜时分,街上清寂寥落,只一间酒馆尚未打烊,他见左右房舍紧闭,没有别处可去,也就顺势进了那馆子。
店里生意惨淡,大堂里八张酒桌,竟只有一位客人,柜台后蜷了个书生打扮的账房,伏案酣眠不醒,除了这二人,西北角围了两扇屏风,烛光熹微,隐约透出一道人影,抱着琵琶寂然不动。
徐长卿环首四顾,瞧见饮酒客人的模样,不由得惊喜莫名,那独自饮酒的不是旁人,正是与他有几面之缘的神剑门弟子景天。
“景兄弟,不想我们在此居然还能相遇,实在有缘。”
饮酒的白衣客抬起头来,面容枯槁,双目无华,更兼两鬓斑白,一副憔悴潦倒模样,叫徐长卿暗暗慨叹。
“既然有缘,那便请坐,邀君同饮。”白鬓客排出一枚酒盏,给徐长卿满上一杯温黄酒。
二人对坐,相逢已有隔世之感。
白鬓客一杯连一杯只顾喝酒,半句话也不多说。
徐长卿心中亦是苦闷,便随他一道痛饮。
有些话不必说,但酒总有喝尽的时候,况且是两个人同饮一壶呢?
待壶中残酒沥干,店家睡得香甜,怎么也叫不醒,自然没人给他们上酒了。
徐长卿醺醺然,问道,“景兄弟,你是何时回来的?”
“回来?我何时走过?”白鬓客醉眼朦胧,面庞却似铁铸,分毫没有动摇。
“你?是了,你不是景兄弟。”
“鄙人姓十,名九。不是你认识的景兄弟,但你若有什么烦恼,大可同我说说。”
“天下烦恼何其多,多说一个人的烦恼,多一份纷扰罢了。”
“酒已饮尽,自当饮愁,否则如何能醉?”
“那好,我烦恼只一样。人生双十,我自以为秉持正道,扶善济弱,却没想到,转眼成为邪道中人的弟子,你说,我究竟是正是邪?”
“行善则为正,你自然是正道中人。”
“可宗门对我恩重如山,哪怕如今沦为邪道,我也愿拼尽全力将他们救出,这样也算正道吗?”
“秉忠持节,自然算的。”
“可若是我为此不择手段,戕害无辜呢?”
“天底下没有谁可以事事如意。”
屏风后那人拨弦两声,悄然奏起琵琶,弦歌低回,哀转不绝。
徐长卿怅然一叹,“这番话,可够愁滋味了?”
“还差些。”
“既然差些,不如你来说说,你为何在此独饮,又这般形容憔悴?”
“我与你不同。”
“是了,你我本不同,但你也有烦忧。”
“我是来寻一柄剑的。”
“寻剑?”
“不错,我曾有两柄绝世神剑,但如今都已舍弃,因为它们不是我要找的那柄剑。”
“你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剑?”
“一概不知。只是在梦里见过,怎么也忘不了。”
“只是梦幻,何必强求?”
“不,我定然要找到。”
“照你的说法,这柄剑只在梦里现身,对其形制又一无所知,恐怕这样的兵器并不存世。不如你亲手铸一把,看看是否合心意。”
“我不懂铸剑。你懂吗?”
“我当然也不懂铸剑,但天下最好的铸剑炉,手艺最精湛的铸剑师都在昆仑,你要铸剑,我们就去昆仑吧。”
“你也要去昆仑?”
“不错,我要救的人也在昆仑。”
“那好,我们这就结伴同行。只是还差一些。”
“差什么?”
二人对坐而谈,意兴大作,已是陶然欲醉。
“既然要铸剑,我总该看到那剑是什么模样,我要再进梦里瞧一眼。”
“你要睡一觉?”
“不错,我正是该好好睡一觉,只是酒喝尽了,我还差三分醉意。”
“我有办法。你听那琵琶声声断绝,弹奏之人必然也有伤心事,不妨一问。”
白鬓客转头望向屏风,高呼:“乐师,你可听到了?”
屏风后,幽幽叹气。琵琶声稍停,旋即又漫手轻弹。随那琵琶的啁啾里,一个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