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天的心的确死了,可如今又活了过来,而景天的神——他的精神,他的剑神,并不钟意这个泥人,这个奴才一样的七魄。
他的七情遽然回归,可关于景天的一切情感却没有回来,如今他体内的七魄不是景天的七魄,而是邪剑仙给他埋下的心魔。
这魔头全心全意侍奉魔主,要把景天也堕成邪魔。
原本景天不会在意,可如今他又有了悲喜,他为心魔带来的恶念,感到无与伦比的苦楚。
待卢氏女再次寻到他时,景天好似街头的乞丐,蜷在一户酒家门前的石阶旁。
“恩公,你醒醒!”
景天睁开眼睛。
卢氏女却觉得他并非睁眼,而是从鞘里抽出了剑,霎的寒光迫胆。
她先惊后喜,“恩公,你的法力!”
景天点点头,随后又痛苦地摇摇头。
他凝神静气,收敛气机。
心魔补齐了他的魂魄之缺,而今他可以重新凝练法力,那些潜藏在紫府的精纯法力如海潮一般涌出,比他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汹涌。正如铁冠道人所言,心如虚空,身如广漠,他的法力其实从未消散,只因他灵慧沉沦,故而无法感应,而他的剑意仍旧兢兢业业为他凝练法元,昼夜不息,时至今日,已然十分可观。
这法力似潮,自紫府向下,涌入膻中剑池,源源不断转化为剑道元罡。
坚逾五金,锐不可挡,唏嘘吐剑气,杀人谈笑中,剑修若能练就剑罡,便是登堂入室,从此天下之大任可去得了。
这本是极好的消息,可如今的景天宁愿自己没有这些法力。
他低垂眼帘,将混身气机收拢。只是心魔嚣扰,如亿万凡尘纷纷而落,景天竭力却只能维系灵台不坠。
“恩公,你身体不适吗?”卢氏女轻声询问。
景天摆摆手,依旧蜷在原处,他闷声道:“若三世幻境开了,便叫醒我。”
话分两头,景天遭邪剑仙暗害之时,这边厢锈峦真人把唐雪见唤来,二人得一道密令,匆匆往谷内石牢赶去,待入谷前,锦绣剑意的蓬勃气机倏然闪灭,唐雪见忽得心血来潮,灵台中似有一道清风微澜。她再度回首,往那神剑镇茫茫的人海,怎也瞧不见那道熟悉的人影。
“师妹,你今日怎的心神不宁?”
“大师兄,我能感觉到,景天回来了。”
石人雄面露喜色,颔首道,“想来师门安排这样大事,他不论如何也是要来看看的。师妹,你去寻他吧,石牢那处由我去就好。”
唐雪见却说不必,“他要见我时,自然会出现,何必我去寻他?”
闲话少叙,二人匆匆赶到石牢,此处凄凄冷冷,不见天日,只有萤石微光,幽幽青蓝。牢里羁押的犯人总归是两类,一则为犯错的神剑弟子,二则是不自量力的外敌。
如今天下大乱,石牢里的犯人多是暂赦,令其将功补罪,只余两个囚犯,却都是大有来头。不是别人,正是女娲后裔紫萱与魔界尊者重楼。此二位俱是神通本领了得,一个是母神贵胄,天生圣人,上承造化之德,下继安民之恩,本是佳人,奈何却受邪剑仙蛊惑,对神剑门怀有深仇大恨,另一位是九五至尊,修为通天彻地,六界任意往来,只是仍旧逃不过情网绵绵,甘愿为搭救紫萱而与楚剑宗为敌。
说起来,此二位都是深陷尘寰,为情所困。
紫萱的心上人身死魂灭,是因轮回断绝,再无转世之机,她眷恋旧爱,堪不透生死执迷,用情至深故而遗恨至极,这娲皇后裔也就入了魔道。
魔尊重楼曾与紫萱有数面之缘,不觉竟已是埋下情种,他本是六界中难得的英雄豪杰,洒脱狂傲,遍历宇宙只为寻一对手,直似一柄重剑般刚正沉厚,可情丝最是炼心,百锻钢也成绕指柔,他从不表露心意,却也不矫揉作态,爱便爱了,身死也无妨。
他们同在囹圄之中,时日清寒,心中苦恨却也渐有淡退。
如今昆仑补天大阵所需的五灵珠仍缺了一枚,那水灵珠正是在紫萱手上。唐、石二人正是奉楚寒镜之命,前来劝说,请她以苍生为念,将水灵珠借出,待大业平定,自然原物奉还。
紫萱在石牢内窥镜自照,哀戚的侧颜叫二人心有所感,不由为她命运多舛而暗叹。
“天下苍生?苍生又有几人识我?我又在乎谁呢?”女娲后裔心灰意冷,“人生譬如薰华草,朝生夕死何可惜。业平(紫萱爱人林业平)一去经年,世上还有谁值得我为念?我又何必顾惜苍生?”
石人雄叹道,“紫道友,你所爱之人,又何尝不是天下芸芸众生的一员呢?你既然能与他相爱,也就能找到另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。可若是天界与人界相撞,今后这大地上就生机断绝,遥念娲皇造人之恩德,紫道友身为大神后代,竟能对祖先遗泽毫无留恋吗?”
紫萱闻言,沉默良久,也只是淡笑,“时日曷丧,苍生皆亡,岂不干净?”
“紫道友,门主吩咐,若你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