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别匆匆二百年,人间风月几变迁,他长歌辞世,留下追不及的背影,她沉沉酣眠,做一个亘古的好梦。
一个是剑意化灵,借体还魂,一个是庄周梦蝶,灵应降世。
今晚山风寒。
庄梦蝶粲然而笑,“云公子,你是一点儿也没变的。”她昂首望了望苍穹,天星照亮她的眉眼,娴雅温柔,与初见时没有两样。她移步转身,望向那一双坟茔,“我们已别离许多年。当年为你刻的碑也老了。”
云天河上前去,与她并肩而立,伸手擦拭了韩菱纱的墓碑,“梦璃,你刻的字,比我刻的要好看。”
“云公子,天河,陪我走走好吗?”柳梦璃轻声细气,是怕言语太沉,会惊散泡影一样来之不易的相逢。
“好啊好啊,我们走吧。”云天河牵起柳梦璃的手掌。
唐雪见在远处高呼。
于是他们二人走了,大家都看到,琴心庄梦蝶牵着一道白灿灿的人影,携手漫步向天外,星汉在他们脚下如鹊桥,跨过宇宙的亿亿万里之遥,随着今夜漫无边际,无有停息的风,飘萍飞羽一样,鸿雁一去无了踪迹。
景天留在原地,捂着额头。
唐家姑娘飞奔过来,“小伙计,你没事吧?!”
“嗯。”他的神情重又变得冷漠、哀凉,可这副姿态却叫唐雪见由衷高兴。
“你刚才使的什么招数?居然请来了云祖师?真是厉害死你!”
莫说唐雪见好奇,在场众人哪个不伸长耳朵?
景天拍了拍腰间别着的烂铁剑,“是剑法。我的锦绣剑。”
破铜烂铁,却有锦绣心意,往往别出机杼,另有一重精彩境界。如今景天剑道已成,剑意通灵,有无数神奇变化,俨然跻身天下第一流的剑侠人物,甚至被云宗赞扬,这便非同小可,假以时日,他或许能成就盖代的威名。
唐雪见凝愁的眉宇陡然舒展了,她全然地松了一口郁结之气。她欣喜而笑,“有了这样的剑法,世上再没人小瞧你。”
她忧愁景天会受欺凌,忧愁景天会寻短见,忧愁景天自此一蹶不振,而今烦恼尽消,她已很久没有笑得这般明媚欢朗。
景天的唇荚轻轻颤抖,想说些什么,终究没有开口,他只是上前,张开双臂,把眼前红衫的姑娘慢慢的拥在怀里,抱地很紧。
唐雪见怔忪了一会儿,也伸手环抱他的体躯,下颌支在景天的肩头,长声呵气,绷紧的脊背陡然松弛,她把嘴唇贴在他耳畔,轻笑道:“叫你占便宜了。”
今夜,人间的某一处,下起微雨。遥远的雷声如绵密的鼓。
神剑门的首席石人雄接到掌门传讯,也是万里驰援,待他赶到青鸾峰,一切都已尘埃落定。诸位师弟师妹上前禀报,得知始末后,大师兄感慨道:“该是这小子转运。”
景天已从唐雪见口中得知,当初同门是如何回护,他见到大师兄,不禁羞惭,俯身稽首再拜。
“不要做这副小女儿姿态。”石人雄把他搀扶起来,“你做好自己就行了。本门处世禀正,决不让人平白蒙冤。如今人界蒙难,还需你我砥砺共进,你既然有了这样的神通造化,今后要多为天下出力,自然有千古的侠名流传,不枉你来这世间走一遭。”
这番话也叫群雄振奋,再看景天时,已是刮目相待。自然有衷心祝福者,便有嫉恨诋毁者,荣辱之得失,景天现今已不大在乎。他本以为自己尚且是那个谨小慎微,延颈企踵以求名利的匹夫,可面对众人百种颜色,他竟坦然自若,身心安定,或许经历了这样的磨难,纷繁如水的世事早已不动声色间,将蒙尘璞玉雕琢成了一粒华彩璀璨的明珠。
有何种气量,便能练就何等剑法,概莫如是。
邪剑仙被封印在紫云架中一处无名深谷,景天出言解释,方才他以剑意引动青鸾峰上云宗遗泽,显化祖师附身,反掌便镇压强敌,虽是威风八面,然而毕竟他功力尚浅,难以为继,云祖师又是随手施为,浑不在意,这般封印必不牢固,若无人看管,或许只能镇压个百年,还需尽早处置。
待众人匆匆赶到那处深谷,欲要将邪剑仙捉拿,却发现已有几十位籍籍无名的修士在谷内徘徊。
“诸位道友有礼了,鄙人石人雄,特奉神剑门宗师楚寒镜之命缉拿妖人邪剑仙。这魔头如今就被困在谷中,此间实非善地,还请诸位尽早退去,莫要引火烧身为妙。”
这些无名修士三三两两簇拥上前,有的笑脸相迎,也有戒备警惕,听闻石人雄的名号,便有个青衣秀士上前见礼,自陈来历,原来此人是左近村镇人氏,夜里行功时遥望此地奇光夺目,心中惊奇,因此前来一探,他身畔几位同伴亦是这般来意。
正道修士中颇有几位性情燥热,开始驱赶来人,双方争执不下,叫嚷起来。那些籍籍无名的修士此时倒是同仇敌忾,不动声色间,进退左右,各占住一角,竟暗暗布下了一重阵势。
石人雄处世八面玲珑,见此情状连忙出面调解,未等他劝说几句,谷中莫名生出一重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