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话虽如此,可天道无常,谁知前头是福是祸?”方君左道。
“如今被困在这孤岛,上面有几千倭寇,说不定明天就发现我们了,本就朝不保夕,还有什么好怕的?阎王要人三更死,不会留人要五更,躲是躲不掉的。”方觉道。
“十三叔高论,侄儿无以辩驳。”方君左道。
“你还有事瞒我。”方觉道。
“何事?”
“先前在祠堂里,你说我等身负家国重任,家任当然是指慈悲玉,国任是什么?”方觉双目如炬,好像能照透人心。
方君左原以为他这十三叔只知贪图享乐,又不喜诗书,定然秉性粗糙,不想却能察觉如此细微之处,仿佛变了个人,他心中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。
“非我刻意隐瞒,此事实在说来话长……”
“那就等我回来再慢慢说。”
方觉本想效仿先辈,留一罐血给方君左,万一自己凉了,还可以等两兄弟的后代,可方君左说他们这一支已经几百年未出金刚血,后代基本没戏了。
方觉胆子一直不算大,以前连过山车都不敢坐,他的魔术天赋不赖,可因为现在的观众都是看险不看奇,他又不敢尝试更刺激的危险性魔术,故而一直在十八线挣扎,没能混出名堂。
不过怕死虽怕死,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,方君右多番舍命救他,这次要怂了,恐怕得愧疚一辈子,那滋味生不如死。而且他也打心眼里将君左君右两兄弟当亲侄儿了,侄儿危难,当叔叔的义不容辞。
还有人类进步的源动力作祟,他太想知道这些秦朝遗老口中的“龙”到底长啥样,真是又怕又要。
没多久,黄奎便带了十个精壮卫士过来,个个全副武装,孟孤阳也收拾停当。
“阳儿,此番前去,务必小心行事,万万不可求强。”孟丙午道。
“阿公,阳儿自有分寸。”孟孤阳道。
孟丙午交给方觉十几朵曼陀罗花,道:“此物有麻痹之效,恩公可捣出汁水,取龙鼻蜡前涂抹于手上,或可使龙不易惊醒。”
方君左马上朝孟丙午作了个揖,道:“有此物则胜算大增,我也可稍放心些,多谢孟老医官!”
方觉接过花,道:“孟老爷子,劳您再架火熬一锅海鲜粥,回来给大伙当宵夜。”
不知为何,一听说有粥喝,一行人眼睛都直了。
众人辞了方君左和孟丙午,向螺眼深处进发。
顺着螺旋缓坡一直向上,仿佛行走在童话世界,梦幻的七色穹顶,大小各异的木屋,巧夺天工的珊瑚雕刻,琳琅满目的各种贝壳,每当方觉以为即将到头的时候,转一个大弯后又是一片斑斓世界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黄花鱼干着实难以下咽,但为了补充体力,方觉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几条。
也许是从来没接过客的原因,孟孤阳兴致勃勃自发干起了导游,一路介绍风土人情。
“上层是武官,中层是书生,下层是平民,这里没有金银,人们拿黄花鱼干当钱用,海里的东西除了珍珠都不值钱,但最贵的还是陆上的稻谷和畜禽。”
“物以稀为贵,这螺眼里一看就种不了地。”方觉道。
“是也,我们只能去抢唐人的,可抢来了也只会分给王宫和立功将士,只有王妃生辰那天才会赐给每家半碗米,畜禽更是不敢想。”孟孤阳道。
“今天海王赐那三斗米值多少黄花鱼干?”方觉道。
“够吃三代了。”孟孤阳道。
“怪不得我刚才说请喝粥,大家眼睛都直了。”方觉苦笑道,“对了,那你们喝的水从哪来呢?”
“接龙汗啊,龙汗就是清水,顺着内壁流下来,木屋后面家家户户修了水渠,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,流过好几次黄水下来,又腥又稠,根本不能喝,还害得大家清洗水渠。”
这种事方觉更找不到头绪,话锋一转:“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怪病?皮肤和头发怎么如此奇怪?”
“那不是病,只是因为很少晒太阳,无论老幼皮肤都白皙似婴儿,即使是少年,头发也是灰色的。”孟孤阳道。
方觉看了看她,道:“那你呢?”
“我常偷偷游出去晒太阳,有时一去就是一整天,海上的日出可美了,螺眼里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!”孟孤阳道。
“怎么会这样?”方觉道。
“唐人比我们多太多了,白天容易被发现,我们只能傍晚出去捕鱼,且只在螺山背面的崖底活动,不敢去前面。”孟孤阳道。
“这螺眼里终年不见阳光,你们怎么分辨昼夜?”
“螺壁的纹路白天会发光,像金子一样,虽远不及外面明亮,但其明暗变化与外面一致,足以分辨昼夜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方觉道,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