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愈说愈激动,几欲老泪纵横,掏出手帕,抹了抹眼角,可是老泪还没得来及流下,他瞪着干涩的眼睛说:“本朝效法汉唐,礼让金邦,许以土地、金帛、牛羊、女子,金邦亦知退让,与大宋议和,诚信守约。”
卫善说:“大人,卫某虽一介武夫,亦读诗书数卷,唐代戎昱诗云:汉朝青史上,计拙是和亲。社稷依明主,安危托妇人?大宋安危,岂能托服于牺牲土地、金帛、牛羊、女子之上?”
“大胆狂徒,岂敢诋毁朝政?”温国公咆哮如雷:“子曰:唯上智与下愚不移。你一介草莽,读过多少圣贤书?不读书,人如猪。你以下下者之愚,怎能审知上上者之智?”
这是他第一次对卫善发怒,似乎有些不习惯,他觉得很不妥,于是就变得温柔起来:“诗云:长太息以掩泣,哀民生之多艰。寡人与金邦协订和约,亦是忧国忧民之举,乌里哈与寡人一起哀悼江州死难的百姓和将士,俱怀忏悔,至诚至信,倘若乌里哈有什么三长两短,寡人失信于金邦,愧对本朝。卫善,你何苦陷寡人于不信不义之地,你还记得你曾经对寡人跪地立誓过的陈年旧事吗?”
“记得。”卫善说。
温国公盯着卫善:“十多年前,寡人与你在花/园饮酒,曾经对你说:寡人待你如子,你以后当视寡人如父,永不与寡人为敌,你能做到吗?”
卫善说:“我的回答是:一定能!”
“那么,你今天杀害了寡人的贵宾乌里哈将军的四大护法和百名侍卫,还绑架了乌里哈将军,这就是与寡人为敌。”温国公说。
“大人既然饱读圣贤书,且容我引证儒家圣人荀子一言,子曰:言无常信,行无常贞,唯利所在,无所不倾,此小人也。金邦犯我大宋,言无信,行无贞,无非图利而已,唯利是图之人是小人,唯利是图之国是敌国,大人既以诚信立世,则宜当以唯利是图的金邦为敌国,我为大人杀敌,分明是与大人为友,何以倒成了与大人为敌?”卫善分辨说。
温国公一时哑口无言。
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仪,从温国公身后站出来,向卫善拱手:“徒口舌之利,无益于国,温国公温柔敦厚,忠心爱国,代其皇兄与金邦结盟,两国互通友好,互诚互信,兵不交战,民不离散,两国相望,鸡犬之声相闻,百姓互通往来,相互娱乐,人人甘其食,美其服,安其居,乐其俗,善莫大焉。请义兄包容金邦,理解乌里哈,更体察温国公心怀天下的拳拳之心,赤子之心,良苦用心。”
卫善一见李仪亮相,就用手指着他,指尖仿佛喷出愤怒的火束,他几番欲言又止,但终于说出了口:“十年前,你我曾经焚香礼拜,义结金銮,一直以来,我待你至诚至信,近来才发现,你一直都是无信无义的小人,十年前,你就是潜入我身边的内奸,目的就是阻止我抗金。”
温国公再次愤怒了:“邵雍《观物内篇》有言:“以物观物,性也;以我观物,情也。情感乃是主观,本性才是客观。你以主观视人,你的义弟就是你所谓的内奸,你何不以客观视之,客观而论,你的义弟是寡人的得意门生,是宋金两国的和平使者。”
卫善并不理会温国公的迂腐之论,他的眼光如刀,锋利地直刺李仪,他说:“那次我从酒楼跳下,直奔城关,而你与我分手,不辞而别,目的就是去想方设法对付我,我追杀乌里哈,欲斩其头时,是你暗中一箭将我射落马下,在我养伤期间,又是你派人去铸刀堂仿制假刀,换走我的真刀,最后派黑衣人去铸刀堂行凶的人也是你。”
李仪耸耸肩,瞪着双眼,眼里闪着莫可名状的冷淡。
卫善感觉心在滴血:“虽然这一切我不曾亲眼所见,但我相信推断的事实比亲眼所见更真实,那次在花/园饮酒,我就对你就开始起了疑心……”
他换了口气,继续陈述:“我曾告诉你,我要去找谷神铸制新刀,本来我打算立即就去,结果一直拖到晚上,因为我喝醉了,可我从来不贪杯,为何会醉?仔细一想,是你不断劝酒,故意把我灌醉。”
李仪似乎很茫然地倾听,表现令人难以置信的沉默。
卫善说:“我再仔细想想,想到三点:一,你为什么要灌醉我。二,我只对你说过,要去找谷神铸刀,没有告诉第三者,除了你,没有人知道这一信息。三,谷神在我醉后的下午被杀。我把这三点联系起来,得出的可能结论就是:你灌醉我后,好派黑衣人去杀死谷神。”
李仪仍然沉默。
卫善愈说愈愤怒:“本来,我还只是怀疑,但清明一战,金兵反败为胜,原因是城门失火,我穿过大火去温国公王府救难,结果王府空无一人,后来我才知道,你去了城门,在暗中指挥侍卫放火。于是,我的怀疑变成了肯定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