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仙羊对包氏兄弟说:“天寒地冻,远行不易,二位不妨吩咐大伙歇歇再走?”
包氏兄弟只好命令镖队暂停。
杨仙羊撩开轿帘,从轿中走出,被朔风一吹,身上白色的披风飘舞,像一阵阵白色的仙雾在袅动。
她像踏风腾云般轻盈地降落在那团黑物面前,黑物是一匹受了重伤的母狼,它全身的毛纯黑,腹部插着一支箭,箭射进去的部/位正在流血,它的嘴和眼都紧紧闭合。
那只比主人提前到达的白羊抬头望了杨仙羊一眼,仿佛在提醒主人快快救救黑狼。然后它自己伸/出柔柔的舌尖去舐舔黑狼伤口边的血,嘴里发出的咩咩声转为呜呜声。
白羊呜呜地哭了,哭了。
杨仙羊早已心软了,她跑到包忠面前,把手一伸:“有金疮药没有?拿过来!”
包忠不答话,掏出一般江湖中人随身携带的用来治伤的金疮药,递给杨仙羊。
包诚阻止说:“金疮药可以给你,但你用它给那黑狼治伤,那你就错了,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养狼为患,与狼谋皮,引狼入室,与狼共舞?”
杨仙羊说:“就算是养虎为患,与虎谋皮,我也认了,我就是要引狼入室,与狼共舞。那又如何?它分明就是一匹母狼,它还有孩子,它若死了,谁给它的孩子喂奶,它多么可怜,多么可怜!”
这到底是同情狼,还是同情人呢?她简直把狼当成了人。
包忠和包诚闻言对望了一眼。
包诚说:“狼总是改不吃人的本性,它还有孩子,那就更可怕了,它的孩子长大了要吃更多的人,我们不仅不能救它,还要吃它的肉。”
包忠说:“哈哈,这匹狼一定是刚刚摆脱某猎人追杀,晕倒在地,我们捡了大便宜,先开膛破肚,再烧一堆大火,我们烤狼肉吃。”
杨仙羊把脖子一昂,噘着嘴:“不许你们杀生,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,这是你们的行业规矩。家父给了你们镖局酬银,委托你们护送我进京,一路上,你们得听从我,要是不服,小心我到了京城上报家父,克扣你们的酬银。”
包氏兄弟一听就害怕了,立即变得唯唯喏喏:“是是是,我们不吃狼肉,但你救活了狼后被它咬得半死,最好莫要找我们的麻烦。”
杨仙羊得理不饶人,不得理更不饶人,训斥说:“你们不要以小人之心度狼之腹,有的人忘恩负义,禽/兽不如。有的禽/兽知恩图报,与人为善,到底是人可爱,还是禽/兽可爱?你们好好想想。”
她的想法分明就是,人兽颠倒,兽比人可爱。
包氏兄弟又唯唯喏喏一番。
杨仙羊不再为狼打嘴皮官司了,她走到狼身边,蹲下身子,轻轻地把狼身上的箭拔出,把金疮药涂抹在它的伤口上,止住了伤口的鲜血向外流。
尔后,她从她的披风中撕下一片长长的布带,给黑狼包扎好伤口。
此时,白羊露出了感激和欣慰的微笑,它恨自己不能说话,不然,它会说: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主人,你真好。”
黑狼仿佛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羊和人之间的灵气,半睁开眼睛,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白羊,白羊看见黑狼醒转过来,高兴得用四蹄敲打着地面,敲得雪花乱溅。很奇怪,它为什么不怕狼会吃它呢?
因为它一直在杨仙羊身边长大,它本性温柔,加上它的主人性情也温柔,温柔的生存环境使它变得天真无邪,天真无邪得就像初生牛犊。
初生牛犊不怕虎,这是为什么?因为牛犊还不知道虎会吃它。
而这只羊具备与牛犊相同的心理,像初生牛犊不畏虎一样,根本不知道狼会吃它。
黑狼看见白羊那样兴奋,嘴角便逸出了一丝微笑,然后它转眼看见了杨仙羊。
杨仙羊就像羊的母亲,又像狼的母亲,她用手在染血的狼身上轻轻拂过,把手掌的温暖传递给狼。
包诚在不远处,看见杨仙羊对狼的态度如此虔诚,便对包忠说:“杨小姐是不是患有恋兽癖?”
包忠叹了一口气:“准确地说,她患有恋狼癖。”
包诚把恋狼癖听成了恋郞癖。
哪个少年不多情,哪个少女不怀春?引郞入室,与郞共舞,那是少女的梦想。
杨仙羊似乎有一颗把狼变成郞的善心,她居然对包忠发号施令,叫他把狼驮上马背,去找一处山洞,把狼藏起来。
包忠叹息着对包诚说:“受人之托,忠人之命。谁叫她是我们的雇主呢?我们只好认命了。”
说着,包忠就打马来到杨仙羊身边,下马把黑狼扛起,把它负载在马背上。
前面恰好有一座山。
镖队仍旧停在原地,包诚牵来一匹马让杨仙羊骑上去,他自己留下来照看镖队,杨仙羊和包忠到前面的山上去寻找洞穴。
二人进入山中,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天然山洞,跳下马,包忠把黑狼扛起来,和杨仙羊一起进洞,洞内阴风飒飒,寒气森森,就像阴曹地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