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薇拉……”
他刚想说什么,下一刻,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隔空传来。他像是被一柄巨大的攻城锤击中了,胸口的肋骨齐齐往里缩了半寸,然后仰头栽倒,翻滚着滑出十几米远。
路诤眼前发黑,胸口的剧痛姗姗来迟,刚才他几乎心脏骤停。
科拿叫他说服圣子,他也酝酿了很久,但圣子甚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。这才应该是神的方式,神本该用力量就能让人类屈服,而不必依靠任何诡诈或者欺骗。
密集的枪声让路诤恢复了一点神志,他努力抬头看去,只见圣子和祂的仆从已经把科拿和北原希尹包围了,向那里倾泻弹雨。
急冻鸟张开残破不堪的双翼,将两个人类保护在里面,用身体挡住了子弹,就像是一只落入人类陷阱的野兽,奋起最后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幼崽,但依然无济于事。
冰蓝色的鲜血从急冻鸟的身体下方汩汩流淌成一条小溪。
圣子没有回头,她沉默地看着在弹雨中一点点耗尽残余生命的急冻鸟,像是一位在做临终告解的牧师。
她越来越像是神了,人类的记忆真的还能左右她的心智么?
“你叫我薇拉,是觉得薇拉对你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,所以能够让她对你言听计从?”圣子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。
路诤抬起头,他意识到圣子是在对自己说话。
“是因为你觉得是自己把她救了出来,所以她就会感激你,对你产生依赖?”圣子的声音平静,“知道么,其实她很讨厌你,也讨厌你们所有人。但在所有人中,她最讨厌你。”
“知道为什么么?”圣子顿了顿,微微侧过头,冷漠淡然的目光透过兜帽投射过来。
路诤这才想起,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薇拉。
圣子说:“她是神奥人,五年前,作为年轻的少年天才在水脉大学就读。因为也学了地质,所以跟随自己作为地质学家的父母亲一起去北极考察,当时,她16岁。”
路诤怔怔地看着讲述的圣子,他不知道的是,当时她的父母亲也和她在一起。
“但是科考船遇到了海难,不过不是因为灾难的天气,而是那些伊努伊特人的攻击。整艘船上的人都变成了俘虏,她和父母亲一起被关押到了火山洞窟里,她本以为只要撑下去,最终能够获救,因为科考船上的人大多都是学者,为了换回他们,联盟会满足绑匪的要求。但是她错了,绑匪没有提任何条件,所以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遭遇。”
“父亲是第一个死的。为了保护妻女,他被那种黑石头磨成的长矛刺穿了四肢。伤口感染了,薇拉有努力去照顾他,但因为没有药品,感染很快迅速转化为败血症,在支撑了一段时间后,他就因为器官衰竭在痛苦中死去。”
“然后母亲也死了。她的运气不太好,怀的第一胎就是血统超标的婴儿,在怀孕第八个月的时候,狂暴的婴儿撕裂了她的腹部,从里面钻了出来。不过这可能不算是一件坏事,死得早一点能大大减少痛苦的时间。和薇拉同行的女人并不少,她们陆陆续续也都死了。有些是忍受不了屈辱的生活而自尽了,有些是死于孕期的营养不良,有些是因为胎儿的暴动。”
圣子语气平静,像是在复述一段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。
路诤脸色越听越是苍白。
其实他大概能猜到薇拉的一些遭遇,但没有想过去打听。他告诉自己,去打听这些只会掀开那个女孩内心早已愈合的伤口,但也许这些伤口不可能愈合,只会随着时间溃烂、更加溃烂,爬得满是蛆虫。
圣子强迫他听下去,强迫他进入薇拉的内心世界。
“薇拉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她运气好,而是因为她最年轻,最漂亮,所以她被那个萨满看中了,成为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。那个男的年纪大了,因为长期生活在地下,身体不好,所以迟迟没有让薇拉怀孕。”
“不过好运气总是有限的,最后她还是怀孕了。那个萨满大喜过望,他看到了斯瓦洛格复活的良机,最重要的是,复活的斯瓦洛格可能携带他的意识。”
“他把薇拉共享了出去,让不同的体液注入薇拉的身体中,以此让腹中的胎儿得到斯瓦洛格完整的基因。”圣子淡淡地说,“也就是我。”
“不过这也意味着她不可能再逃出去,因为新生命诞生,总是要以旧生命的消亡为代价。从那一刻起,她就是我的胎盘,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降生而存在。”
圣子像是在怜悯,“你猜的没错,有的时候我确实会被薇拉的记忆困惑,让我觉得自己就是她。但鹿田英二,你究竟做了些什么,会让你觉得她应该对你言听计从,就因为你答应过会带她回家么?”
路诤如坠冰窟。
“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,在这点上,你和她并没有什么不同。”
圣子说完最后一句话,枪声停了。
她迈步走向濒临死亡的急冻鸟,准备享用自己的胜利果实了。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