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是巫马星津直接赠送钱财,长滨夕萤恐怕还会推诿拒绝,但赠予书画,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。
这是她们凉子第一次在人前展示舞姿,虽钱财能缓解燃眉之急,但长滨夕萤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想让凉子沾染上这铜臭味。
所谓艺伎,自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。
如果眼里只有钱,艺伎就变得和那些庸俗的陪酒女并无不同。
这个少年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柔细致。
表演完,巫马星津请喜萤馆的艺伎们吃过晚饭和点心。
走到柜台,长滨夕萤犹豫了片刻,将卷好的宣纸交到吉野太郎手里。
“这是我们收到的香资。”
吉野太郎摆手:
“请收回去吧,永山那丫头又没在花名册上。”
“那这次就麻烦吉野先生将那丫头的名字添上吧,以后不定会经常来。”
到了月底,茶屋会将这个月的香资交给合作的艺伎馆。
客人,茶屋,艺伎,三方用信任维持着这份关系。
这次没经由吉野茶屋牵线,她们来表演已经算得上稍微逾矩,要是再收下客人所赠的财物就更不对了。
长滨夕萤虽然很舍不得,但依然选择将卷轴留下。
规矩就是规矩。
回到喜萤馆,永山凉子叫道:
“快帮我把衣服脱下来,好重。”
和服穿起来很繁琐,一个人要想穿上非常困难,脱下同样如此。
卸下重担的永山凉子趴在榻榻米上,嘴里‘嘁’了一声。
“好气,连一分钱都不给,那家伙肯定是瞧不起我。”
着,仿佛把身下的狗抱枕当成了巫马星津,永山凉子用力捏着它的耳朵。
“你要是把那副字卖掉,能换多少钱啊。”
“十万日元?还是二十万?”
“不不不,最多十万日元了,就是我也要花很久才能赚到十万日元,随随便便写两行字就有这么多钱,那也太不公平了。”
长滨夕萤用竹板轻拍了下她的大腿,正色道:
“钱财固然重要,但身为艺伎不能只关心钱财。”
“另外那少年的书画水准极高,至少以我们喜萤馆的能力,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书画了。”
“我才不信,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,那个巫马星津的字迹又不是什么无价之宝。”
“好了,明带你去订制一身行头,今是你正式成为艺伎的日子,往后这幅面孔就不要在人前展示了,要记得保持端庄。”
“可是我记得很贵的吧......”
一门心思想赚钱的少女没有因此感到开心,她不清楚喜萤馆的经济状况,但如果富裕的话,妈妈桑也不会去卖首饰了。
据那些昂贵的首饰,都是年轻时京都的富家公子哥赠送的,象征着妈妈桑那段风华正茂时期的人气,如今却要卖掉,看着这些陪伴自己多年的老物件被典当,心情怎么想都不会开心的吧。
“价格应该能再讲一讲,你不用担心这件事,以后等凉子成为受人追捧的艺伎,这些钱顷刻就能还上了。”
其实我现在也挺受欢迎的嘛。
永山凉子想起大选赛场上折服在她三味线下的评委和观众,心里稍微有点得意。
还钱什么的,长滨妈妈有在记账。
自从父母卧床失去经济来源,都是喜萤馆包揽了她的衣食住行,养她长大,再加上父母每在病房里的花费也是喜萤馆负责。
真的要还的话,自己恐怕一辈子也还不清这份恩情。
永山凉子迫切的想要赚钱,这样长滨妈妈就不会这么累了。
“至于那副字,我听以前的老客人他收藏了足利将军的挂轴,看看能不能求到,挂在喜萤馆待客的主室。”
有件事长滨夕萤不敢确认,那少年的书法甚至超过了她年轻时见过的书画大师,但很快就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掉了。
那可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大师级人物,放在哪里都是座上宾,那少年怎么可能到达了大师级,东京秋日艺术赏往前推十届也没见过这种选手出现。
太年轻了,而且年轻的可怕。
二月的京都比东京还要冷,鸭川边的芦苇顶着柔毛摇晃着。
夜已深,沿着鸭川河畔而行,湖面慢悠悠的吸进雪。
对岸的灯火摇曳,门廊的挂灯下人影绰绰,热闹极了。
刚下过雪,石阶不方便行走,百合拉着巫马星津衣服的一角,在维持平稳的情况下保持最大限度的距离。
一路无言。
巫马星津将百合送回家,百合出于礼节让巫马星津留下来喝了茶,但也仅只是喝茶。
房间看样子找人打扫过,一尘不染。
庭院里的枯叶一扫而空,梅花又开了几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