砰!砰!砰!砰!
一发又一发子弹从枪膛里射出,穿过眼前一具又一具重叠的扭动躯体,打出一朵又一朵在应急光源下闪闪发亮的红色花朵。
在这一刻,安德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,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用来扣动扳机。他已经深陷在血与肉的地狱当中,被杂乱无章却同样疯狂的叫喊声包围;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再稳定,仿佛随时都会成为眼前这些行尸走肉中的一员。
直到他打光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,面前的几只手才微微松开。这根救命稻草,安德抓住了,他抓住周围一切可以抓握的东西,双脚腾空用力一蹬,靠着反作用力把自己蹬飞出去,狠狠地摔在地上。
“好皮囊!好皮囊!”
周围的叫喊越发尖厉,身后越来越多的门被打开,安德顾不得落地的疼痛,慌乱地从地上爬起,朝着走廊尽头跑去。
那里是他的逃生通道吗?奔跑可以让他多活一秒吗?
“献祭!献祭!”
安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每当他跑过一扇门,下一秒它就会打开,随后就会有或多或少的血色躯体从中走出。这些躯体一开始一动不动,满脸迷茫,但很快便会学着其他同类的样子低吟起相同的口号。
然后,低吟变成了诵念,诵念变为喊叫,最终在狂乱的嘶吼声中,就连节拍也合二为一、加入了人群的节奏……
“你不是我们的同类!你不是!”
“献祭!献祭!”
一扇又一扇门在身旁怦然开启,一只又一只被肌肉缠绕的骨爪从身旁猛地伸出,在离他肩头几厘米的位置狠狠地合拢,传出骨质刮擦的可怖响动。整个避难所,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地狱。
出口在哪儿?出口在背后,但是没有办法向那边去。安德毫无办法,只能无意识地向前奔跑,纵是他的耐力也开始无法承受,步伐越来越沉重,越来越迟缓。
也许,唯一的解脱是换上新的弹匣,用自己心爱的枪给自己一个痛快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在这条无穷无尽的长廊里奔跑到死……
那摩肩接踵的血色人群,在安德不时回望后留下的印象里,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体的怪物,正在伸出血红色的触手,挤压着脆弱的金属长廊,一刻不停地紧跟着他的脚步。
现在的他,甚至没有机会换上新的弹匣,因为但凡慢了几步,就会被背后的东西追上。
安德突然想到了从二十多米的高空坠下,像一团废铁般堆在洞穴里的大巴车。也许,在驾驶位上被压成碎片,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。
至少,要比现在强。而眼前的这条长廊,似乎无穷无尽……
突然之间,不知为何,安德的眼前一黑,似乎在走廊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什么东西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不,不是现在!
但是,他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了,他的身体似乎臣服于另外的意志,仍然在不停地向前奔跑。
安德根本无法控制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……
随着一声剧烈碰撞金属平面的巨响,安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撞上了坚硬的物体,撞得他眼冒金星,摔倒在地,根本没法动弹。
这下,要完蛋了。那些东西会追上他,会掀开他的皮肤,让双方以血与肉坦诚相见。
这就是他的结局了,不是在清泉镇的南方被人一枪爆头,不是在北维加斯广场的下水道里被黑帮追上枪杀,不是在太阳神一号北面的营地里目视着火箭砸向自己。
而是在这里,在加州某处的地下,一座永远不会有人造访的避难所里,被某种不正常的存在折磨到身心俱疲,被撕成碎片。
真是不甘心啊……
耳中的蚊鸣渐渐加重,安德认命地闭上了眼睛。现在的他,就像被一棒子打晕的肥猪,即将被抬上运往屠宰场的卡车。
然而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什么,都没有,发生。
到底发生什么了?
安德试探地睁开眼睛,眼前只有昏暗的长廊。他身上衣服和头发都被血液浸湿,但是这并不是他的血。
而刚才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,似乎从未发生过,走廊各处的门,没有一扇打开。他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坠入地心的噩梦,现在不过是从中醒来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