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温喝了口酒,继续道:“李可用这个人,年轻时在西北与回鹘为伍,深得回鹘组之心,对待回鹘,可谓毫不吝啬,常屠牛以款待各部首领!
这威望便是陇右道的张议潮和李茂贞亦是不及,况且当今天下,论及我唐军战力,乃有三大强军;
一是与辽东边塞诸部常年交战的幽燕道刘仁恭;
二是一直防御监视黠嘎斯和突厥的河东军;
三就是长期治理回鹘叛乱的陇右道军;
三大强军李可用已占其二,再加上朝廷的中央禁军已被李可用统领,试问如此多的精锐之兵与虎狼猛将,李可用若无过人之处,如何驾驭?”
齐凌云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:“这么说来,依全忠兄之见,李可用不但不蠢,反倒是一个乱世豪杰了。”
朱温哈哈大笑,点头道:“当然,蠢货如何能坐到他今天的这个位置?若是这般容易,这天下诸人,岂不谁都能当上一回乱臣贼子了?”
齐凌云颇有深意地看了朱温一样……这话由你来说,倒是最有说服力。
“那我就不懂了。”齐凌云转言又道:“李可用既然不是蠢夫而是豪杰,为何还会弄得天怒人怨,诸神共愤,众人皆欲除他而后快?”
“老贼活了这么大岁数,得人心者得天下的浅显道理,他焉能不懂?但没办法,这条路他走不通。”
齐凌云闻言愣了:“走不通?”
朱温呵呵一笑,道:“齐兄弟,你可懂何为朝堂?何为天下?”
齐凌云寻思了下:“朝堂为政,天下当治,政治政治,看势看人看运看力看心。”
这一回,轮到朱温诧然了:“兄弟这话,颇为新颖,不过甚合吾心!”
张惠一直侍立在一旁没有插嘴,此刻方才得笑着说了一句:“想不到齐公子年纪轻轻,居然懂得这么多。真是厉害。”
齐凌云忙谦虚道:“二嫂过赞了。”
张惠嫣然一笑:“人情世故懂得也多,嫂子就嫂子,还偏偏加个‘二’字,怎么?怕今后碰见正牌的大嫂子,不好开口叫了?”
朱温一摆手,指了指张惠道:“休要调笑!”
张惠吐了吐舌头,往后一退不说话了。
朱温转过头来,继续道:“兄弟对朝堂政治之领悟,颇有独到之见……
这浅显的道理,李可用不是不懂,只是他出身边塞又是沙陀族,又久与陇右道回鹘组为伍,初入朝堂便掌大权,焉能得到支持?
其实李可用的一些政策朱某还是比较赞同的,李可用初入京师便主导解除党锢之祸并征辟有才士人,这些举措,在朱某看来都是好的,可惜……”
齐凌云此刻已经缓过味来了:“可惜李可用的这些向士族伸手的友善之举,并没有得到回应……
说到底,这天下是士人的天下,一个西北来的强盗头子,妄想主导朝政,官僚大族们焉能妥协于他?
一个个净起幺蛾子,逼得李可用干脆快刀斩乱麻,软的不行,干脆就杀,一了百了。”
朱温点了点头,道:“不错,对于李可用来说,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无奈的方法。”
齐凌云在朱温的军营中喝酒,二人谈了很多,又把前事说开,对于齐凌云而言,也算是一个收获。
酒过三巡菜过五味,不知不觉间,俩人都有点喝高了。
就在这个当口,杜建微领着人来到了朱温的营寨,直言是来接齐凌云回营的。
却是裴钱受到了齐凌云的暗示,特意赶回去把杜建微搬来充当救兵。
杜建微来到朱营后也不客气,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朱温的帅帐,直立于齐凌云身后,岿然不动,其势威猛!
惹的朱温连连赞叹,眼中不断地流露出欣赏的神光,就好似饿狼看到了小肥羊一样,两只眼睛都要冒绿光了。
朱温的眼神和流口水的表情令齐凌云颇不好意思……这可真是自己夺人所爱了。
又客套了几句之后,齐凌云便起身告辞,朱温今日算是交下了齐凌云这个朋友,也不强留,亲自起身相送。
齐凌云拜别朱温之后,便和杜建微和手下的护卫们一同返回江淮军的营盘,半路上杜建微问齐凌云道:“想不到,那个胖子居然真的是朱温……前番我们得罪了他,他今日居然还请大公子喝酒,却是打的什么主意?”
“我猜……就是单纯的想结交吧,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。”齐凌云抬头看着已经漆黑的夜空,喃喃言道。
杜建微颇有些不理解,道:“丢你娘,这小子被咱们揍过,不记恨咱们,居然还要结交?这是什么套路。”
齐凌云笑着道:“胸襟似海,不以些许小事为意,这才是干大事的人,没什么可奇怪的。”
杜建微摇了摇头:“被打成那样还算小事?……某家真是服了,不过你要不说,我还真不相信这世上居然真有这样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