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商贸品,只是茶叶、豆子一类。
何景弘把这些同样能解坏血症的东西分发下去,然后缓步上了甲板。
郑和深深地盯着,“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何景弘轻轻一笑。
“我说了,我会很多东西。”
这一回,郑和没有不当回事。
他拔出剑,拍在何景弘的肩上。
“正使太监郑和,奉天之命出远海,危难时刻,得应天府商贾‘何景弘’出手解救……特封,暂代副使!”
何景弘嬉皮笑脸地弯了一腰,“多谢大人。”
一边的将士急忙道:“郑大人不可,即便这位有功,可他毕竟是商贾,如何能担当此职?”
大明经济繁荣,商贾富足,但仍旧是以礼学思想治国,商人是最下等最低贱的那批人。
郑和瞥了那将士一眼,“他能救人,能护大明出海顺利,你能否?”
看着甲板上那些精神头已经蔫坏了的士卒们,将士有点沉默。
郑和又大声道:“我郑和乃是一阉人,却能以正使身份领船,在你眼中,是否也是不够资格?”
“臣不敢!”
将士头顶冒起斗大的汗珠,当即跪下。
郑和虽然是一个太监,但却是从小从侍燕王朱棣,有智略,知兵习战,后在靖难之役中有功,升任为内官监。
这种人,可不是他区区一名将士可以质疑的。
说罢,郑和神情稍霁,转身离开。
何景弘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,笑道:“这位郑大人却是一妙人。”
将士狠狠刮了何景弘一眼,“说话注意些。”
何景弘撇了撇嘴,没当回事,负着手,吹着口哨望着海平面。
……
接下来的数年,何景弘随船进行了多次出海。
期间,他又显现出了许多本事。
比如:海道针经结合过洋牵星术。
这在当时是最顶尖的航海导航技术,可何景弘却极其擅长,仿佛是从小就在为了出海准备一样,领着大明船只,即便在雾天也能保持航向。
他又精通造船之事,使得船上储存淡水、船的稳定性、抗沉性等问题都作了合理解决。
渐渐地,很多人都忘记了何景弘的商人身份,船上遇见时,都会眼含尊敬。
就连郑和,也经常用‘天降神人’四个大字来评价何景弘。
第三次下西洋,他们抵达了yue南、马lai西哑、印度等地…
这里,处处有神庙,村村有神池,户户有神龛。
他们接触了许多宗教,发觉不同宗教的世界观各异。
“荒诞不经,世界怎么可能会是这样。”
“中间有座须弥山,四大洲围绕这座山,天下不过是其中一洲?”
“而即便四洲加起来,也不过一小世界,之外还有三千大千世界?”
“还有这个宗教,世界不过是这个仙人的一场梦?”
“胡闹,胡闹!”
“世界应当是天圆地方才对!”
不少文官破口大骂。
而郑和则看向表情古怪的何景弘,“你觉得呢,世界真是如此?”
何景弘摇头,目光闪烁。
“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,只有看过才知道。”
郑和大笑着拍了拍何景弘的肩膀,“等皇上多允几次出海,或许,我们就能见到世界的全貌。”
何景弘点了点头,眼里带着期待。
他知道,不是或许,日后定然还有出海。
因为先祖曾说,他,身怀宿命!
……
西元,一四二零年。
这次,郑和第五次受命率船队出发,送还诸国使者,诸国中最远的国家位于东非。
索马利亚,摩加迪沙沿海
这是明朝舰队打算到达的最远的地方,永乐皇帝也只让走到这里,现在,二百多只船和两万多人,静静地等待着返航的命令。
这一年,郑和四十九岁。
这一年,何景弘三十八岁。
他们两人,沉默地站在清和号的舰首。
面前,印度洋笼罩在热带的暴雨中。
四周一片雨雾,只有闪电剌破这一片朦胧时,舰队才在青色的电光中显现。
清远号、惠康号、长宁号、安济号……如同围在旗舰四周纹丝不动的巨大礁石。
众多的非洲酋长在船上欢宴三天后已上岸,激越的非洲鼓声从雨中隐隐传来,岸上棕榈林中打鼓的黑人狂舞的身影如暴雨中时隐时现的幽灵。
郑和转过头,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:“返航吗?”
“您心里早该有答案了。”
何景弘笑了笑,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,但他的双眼仍然如少年时一般清澈。